【专稿】安顺日报12月19日副刊

2025-12-19 16:21:09    来源:   安顺融媒体中心      

花江往事

□卓尔

我于花江,有着深深的感情。

提起花江,离不了吃喝。作为闻名全国的狗肉之乡、剪粉之乡,花江的名气或许大于作为县城的关岭。早年间,一条210省道,是黔西南州通往省城贵阳的必经之路,而花江镇,恰好在这条道路的中间段,以至于为聪明的花江人民带来了巨大的商机,那个时候的花江镇上,临街路上户户开着狗肉馆子,家家灶台上都摆放着刮得白生生的狗屁股,狗尾巴也还在上面。火笼上永远是一口超大的冒着热气的炖狗肉沙罐。馆子门前有许多挑担商贩,她们几乎清一色的女人,有卖水果的、卖瓜子花生的、还有卖包子糯米饭团的……她们挑着担子,当哪户门前有车停下时,就乌泱泱的涌朝哪户门前,开始着吆喝叫卖。时间长了,她们也基本上都知道哪个时辰哪户门前会有客车停下。

从黔西南州载着旅客经过花江镇的客车,驾驶员都会与狗肉馆的主人达成默契,驾驶员负责带旅客来消费,他本人吃啥都是免费的,走时店家还会给他捎上一两包黄果树牌香烟。而旅客们,则通通下车,如有结伴的,或吃一顿狗肉火锅,若是独自一人的,基本上就是一碗狗肉炒饭、或狗肉汤粉、或狗肉炒粉。

吃毕大家再到摊贩面前买点瓜果零嘴,稍事休息后又上车赶路。这时候,狗肉馆内服务人员忙着收拾打扫,迎接下一辆车,而外面的挑贩们,又会掐着点赶到下一辆车停的地方。一天就这么反反复复,那个年代,每天赚个几十百把块钱是不愁的。

花江人脑子活络,天生就有着做生意的神经,尤其是女人,不但精明,还很能吃苦。幼时就常听说,娶媳妇就要娶花江的女人。花江女人要强,不但收拾打扮得体,即使在农村,家家院门干干净净,猪肥牛壮。每到赶场天,总会收拾些许物件去买卖,或买卖鸡鸭鹅蛋、或买卖瓜果蔬菜、或买卖大米包谷……

记忆中,花江还有一件特别的买卖——沙罐。我的祖父辈就是靠这个活计维持生计的,而且还过得不错,现在的城里人为了陶冶情操,喜欢去做些陶泥之类的活,殊不知,花江人那个时候就在成批量的生产各式各样的罐子了,有大有小,有高有矮。那时,几乎花江人炖煮东西都是用这样的沙罐,农村人拿去煮猪食、煮甜酒水喝,甚至熬药。开饭馆的就会拿来炖各种肉食。现在,一村人制作沙罐这一现象已经消失了若干年,大约只有一两户人家还在传承着这一门技术。而沙罐已经改良成了专门的“狗肉罐”,就是把罐底切掉,再嵌上铁锅,这样更经久耐用。改良后的“狗肉罐”随着花江人开的狗肉馆而走南闯北,遍布全国。如果说花江人做沙罐的泥土再好一些,估计成为“花江窑”也是有可能的!

花江的赶场是七天一次。恰逢星期天,街上早早的就人头攒动,推车子的、背背篼的、提篮子的、挑担子的、牵牛马卖的、摆地摊的、赚吆喝的,你背篼撞着我,我担子碰着你,笑一笑了之,好不热闹。小时候,一到赶场天上街,必定是要吃一碗素剪粉,薄薄的卷皮特别有嚼劲,佐料也相当的入味。据说花江的卷粉之所以这么好吃出名,是因了水质的缘故,故而其他地方是做不出如此薄而有劲道的粉皮的。吃完素剪粉后如果再来一碗具有特色的花江冰粉,那对于一个孩童来说,今天这个场就没有白赶了。现在的地摊火锅到处盛行,却不知它的源头是不是来自于花江?那时就在花江街上的路边,架起一口锅,标准的花江火锅底料里面永远煮着一块墩子肉,就着一点蔬菜,对于那些做劳力的汉子们来说,这样的饭菜就着几碗白米饭下肚,可以相当于饕餮盛宴的了。

俗话说,有山有水好地方。花江,有着连绵不断的大山,牛市坡就是其中一座,它位于花江镇郊外,是当年专门交易牛马牲畜的地方。牛市坡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坡度不高,上面平坦,有围墙围着。这可是我们这代人儿时最好玩的地方了。每到过年那几天,花江的青年男女都会不约而同的来到牛市坡,玩起甩花苞的游戏。一男一女,几十米开外,各立一边,女的甩给男的,男的捡到后又甩给女的。飞舞在空中的花苞甚是好看,长长的流苏,就连带子上也有灵巧的姑娘们制作的小装饰,漂亮极了。有此男女,他们会在甩花苞中暗生情愫,男生接到花苞后就故意耍赖,不再给女的了,真要是郎情妾意,姑娘们也不会生气的,跟着男的就走了。如若姑娘们没有意,也不会死缠着要回花苞,因为就在临近过新年的那一段时间里,姑娘们一有闲暇,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缝制花苞,所以每次去牛市坡,她们都会带上好几个呢!而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小破孩们,往往是守在牛市坡的围墙外面,专等甩出墙外的花苞,捡起就跑!

小时候的花江,除了镇上,是没有自来水的,所以每到周末,我与三姐就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们背着全家人一周换下来的脏衣物来到蚂蟥田,这里离家不远,有一个水库,叫蚂蟥水库。水深不可测,水库有一个闸口,水沿着闸口一泻而下,下面的河流水质很好,而今花江人的饮用水源地就在这个水库最里面。那时沿途河流边上会有几块大石头,正好供我们清洗衣物。一般是早上去,下午归,洗净一件晒一件,往往回家时,大部分衣物都晒干了。如天气晴好,洗完衣物后就与小伙伴们下河游泳,遇见水里有牛的,几个小破孩游累了就爬到牛背上憩息。想起儿时的憨顽,真是太想回到童年。

在花江,还驻有一支金钟部队。那里环境很好,还有各种时令水果,小时候,我们经常翻越部队的围墙,到里面去偷吃。有时,部队组织放电影,附近几个村寨的人们都会成群结队的聚在部队大院里面看电影,很是热闹。节假日,大家到里面踢鸡毛毽子、打篮球、打乒乓球。

社会发展,事态境迁。去年回花江,沿着小时候的生活轨迹走了一个大圈。城镇扩大了,街上统一打造成青砖蓝瓦的古镇模样。门口的凉井小学成了公办学校。210省道还在,只是她不再是黔西南通往省城的必经之路了,所以当年路边户户狗肉馆的现象早已不再,好多人家都踏上南来北往的列车,把狗肉馆开到了全国各地。当年狗肉馆门前的小贩们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任凭子女们外出务工或求学就业,她们只顾着留守家里含饴弄孙。蚂蟥水库应犹在,只是河流已干枯。家家户户用上了洗衣机,早已不见当年的浣纱女儿们了。牛市坡也还在,只是当年甩花苞的青年男女已如残阳斜照在冷清的坡头。而金钟部队,不知搬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片荒芜。站在部队杂草及腰的大门口,仿佛看见当年那群鬼鬼祟祟偷摘瓜果的小破孩们。

一城温润 一池温暖

□青鱼众

时间匆匆,又为一冬。

民谚有云: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大雪方过,冬至的脚步近了。

贵州的冬,薄雾细雨常见,山峦与村舍在静谧中勾勒出青灰氤氲的轮廓,空气里透着湿润的凉。

但青灰,并非孤寂与沉闷,它是色彩漫长的旅行归处:春的嫩绿、夏的苍翠、秋的赭黄,连同冬的霜白,一同被时光之手反复调和,终于沉淀出温厚的青灰底色。不事张扬,只是将万物的绚烂收纳、平衡、窖藏,守护着次第花开的承诺。

安顺的冬季,便浸润在这青灰的气质里——祥和通透的意境。在这片大山间鲜有的平坦地区,温泉出山涧,河清静水长,庭院木雕窗,屯堡石板房。当真是山河岁月在此温柔交融,才有了一方“山涧依硗塉,竹树荫清源”的安宁。远望是炊烟倚碧峰,山湖相守望,近享是暖雾漫石窦,泉脉自温存。

安顺的温泉,确如城的名字一般通透——安稳顺遂的体感。并非炽热的喷薄,而是大地在静默中完成的深层交换。喀斯特岩层用亿万年光阴过滤、沉淀、蕴积,将山的骨骼、雨的记忆,融成这矿物质饱满的水流,自深处涌出,以大地母亲的爱意,化为一股股清澈而恒定的暖流,让这座21℃的城,从夏到冬,始终保持着接近肌肤的温存。

这暖意的来处,深厚而含蓄。

这或许正是“安顺”二字独有的气质。

“安”,是身心与尘寰的和解;

“顺”,是情绪与自然的律动。

越是纷繁,越盼极简,越想“安顺”。

于是,有人愿在这冬日,奔赴这座21℃的城,去追寻那一池温暖。

这温暖,浸入泉水,矿物质在皮肤上留下细微触感,仿佛与大自然完成一次微妙沟通。心闲随雅趣,意展任神驰。温泉里,远望青灰色的天地山湖,身体却被恒定温暖稳稳承托。青灰与温润,旷远与贴身,确为奇妙的共生。

这便是安顺温泉独特的哲学:它并非带你逃离冬季,而是建立一种温暖的信任——用世间的冷暖交替,寻得一份内心平静。这种由外而内的包容,内外循环的抚慰,是大山环抱的安稳,是从心灵深处感受的平衡。

愿安顺,来安顺,得安顺!

有幸,体验这一池暖意浸润的冬天!

愿您,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安稳顺遂!

霜青棉花白

□宫凤华

青霜敷地,冷风嗖嗖,母亲总在圩堤后的那块棉花地里拾棉花。那是一幅经典油画,晾晒在岁月深处。

她佝偻着背,纷扬着白发,沐浴着绯红的夕阳,捡拾着棉花,捡拾着乡村恬淡而细碎的日子。

棉花就是母亲待嫁的小女儿,整天和母亲嘻嘻闹闹,那份亲热,令人心里漾满温情。一有空,母亲就在棉花地里薅草、培土、捉虫、打枝,像伺候月子里的媳妇一样伺候着棉花。

经霜的棉花叶子褐黄、枯焦,秆子也变成赭黄、黝黑。棉花是骨子里热烈的花朵,像热情奔放的人,自带光芒,又隐含一种淡雅的婉约之美。浓酽纯洁的白,浓得化不开,像西塘的夜,像低沉的情歌。

慵懒冬阳下,母亲纤细的腰眼里扎着蛇皮袋,动作娴熟地采摘着咧开嘴咯咯笑的棉花。袋里渐渐鼓凸起来,母亲就成了腆着肚子的“孕妇”。冬阳下的光晕,有一种蛋糕般的柔软和绵香。朵朵棉花神态安详,是颁给自己辛勤一生的勋章,又像是镌刻的墓志铭,昭告自己恢宏的一生。

棉花拾回来后,母亲就把它摊在箔子上、竹匾里、席子上曝晒。我家院子里、草垛上、倒扣的木船上都晒着洁白的棉花,像冬天下了场大雪。便有了堆雪人、打雪仗的冲动。

棉花晒得脆干了,母亲便撑着小木船送到十里外的收购站。母亲很谦恭很虔诚地跟过秤的叔叔们打招呼,急盼着卖个好价钱。临走,母亲总是惆怅地望着躺着的棉花,像告别自己的女儿一样,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依恋和不舍。

月色清澄的冬夜,母亲总在桑木桌旁用棉花给我们缝做小棉袄或用粗粗的棉线纳鞋底。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的身影被投射在斑驳的泥墙上,如一尊古老的雕像。她一手握着硬邦邦的棉鞋底,一手用穿针拉着长长的棉线,右手食指上戴着黄澄澄的针箍子,随着“哧溜哧溜”的声响,鞋底便多了一个个针脚儿。我们睡在母亲缝制的棉被里,感到那吱吱声极富韵律,仿佛是一首沧桑的牛歌,伴着晃悠悠的摇篮让你沉沉入睡;仿佛是噼啪作响的一炉旺火,感受到母亲胸膛的温暖。

母亲会把积攒的棉花拿去加工成棉花胎。弹棉花的汉子,戴着鸭舌帽、围着口罩,手持黧黄的大弓,挥着锃亮的檀木榔头敲击在栎木大弓的驴皮弦上,“嘭嘭——笃笃”, 随着有节奏的一声声弦响,棉絮起身、跳舞、腾飞。再拉线、压平,棉花胎便弹好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最后再用绣有龙凤呈祥、喜上眉梢图案的丝绸锦缎缝好。弹花匠怀抱着简单的琴弦在大雪中狂舞,棉花成了漫天雪花、风中梨花,他也成了一个雪人儿。

棉花被散发的那种绵软、温暖和清芬的气息,一如母亲清贫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浸着岁月的底色,弥漫在我们的心灵深处。

喜欢齐白石先生的画作,浓墨画棉花的枝叶,留白处是一朵朵绽放的棉花。棉桃黑白分明,饱满丰盈,如银似雪,溢满尘世的温暖。画上题诗:花开天下暖,花落天下寒。花开秋野,冲淡寂寥,大地如披上洁白婚纱,神圣庄严,现世安稳。

“甘着素色清白秀,不羡群芳七彩台。”霜天清寒,遥望故乡,我仿佛看到步履蹒跚的母亲以及身后的洁白棉田,心中溢满温馨和感动。这诗性而温暖的棉花带着母亲的体温和美德,雪花一样飘向吉祥的村庄,飘向纯洁的心灵。

话冬

□赵仕华

寒意一日日浓烈。天地之间,一片肃穆。在这寒冷的季节里,生活的节奏慢慢变得缓慢而宁静。

清晨,有阳光或者没有阳光的日子,缓缓从床上起身,不再像夏日那般急促地进行洗漱,而是静心享受这份宁静的时刻。餐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一个水煮的鸡蛋,一个馒头或者一小碗燕麦片,简简单单,让人心生暖意。

出门上班,街道上的行人少了往日的匆忙。冬天到了,大家似乎都愿意多花一点时间享受这份宁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这是这座小城的味道,是人间值得、岁月静好的诠释。在这样的季节里,连工作也显得不那么紧张了。办公室里,同事们交流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大家都沉浸在这份难得的慢时光里。

敲下一行行文字后,我放下手中的工作,静静地望向窗外。远处的高楼大厦与连绵的群山重重叠叠,近处的绿树与小鸟窃窃私语,一切都让我感到心旷神怡。在这片刻的宁静中,我任由思绪飘远,慢慢享受这瞬间的宁静和自在,让心灵得到短暂的放松和愉悦。

下班时,我常常选择在回家的路上慢慢行走。街灯初亮,夜幕逐渐降临。路边的小店散发出各种诱人的香气,有的是新鲜出炉的面包,有的是香气扑鼻的卤味,有的是刚炒的板栗带着大自然的味道……这些香味在空气中弥漫,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偶尔,还能听到小店里面传来一阵阵欢笑声或谈话声,这些声音让人感到一种温馨而亲切的氛围。

踱回家中,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饭。孩子正坐在桌子旁,不紧不慢地做着作业——他们正等着我回家吃饭。有人等待,真是件幸福的事。

一家人边吃边聊,孩子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们老师又讲了什么故事,自己又回答了什么问题,哪些同学有什么糗事等。我和妻子也回忆起小时候上学的一起趣事来,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这样的时刻才是生活应该有的样子,虽然细碎,但让人觉得温暖和幸福。

华灯绽放,窗外一片璀璨。我斜躺在沙发上,轻轻翻开一本散文或者《读者》,静静地沉浸在文字的世界中。书中的字句仿佛解渴的井水,源源不断地流淌进我干涸的心田,带走了我白日里的种种疲惫和压力。或者取一本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徜徉在成人童话、快意恩仇中。这样的夜晚让沉迷、自由和放松,什么都可以不想,尽情享受文字带来的抚慰。

冬日时光缓,这种缓是大自然的智慧,是人对生活的热爱和珍惜。这样的季节对我们而言,就是一种提醒,提醒我们放慢脚步感受生活的韵律、体悟其中的温暖、体验乐趣了意义,让自己在时光缓缓的流淌中找到节奏和独特的安宁与美好。

岁月的来信(外一首)

□罗依衣

我收到一封岁月的来信

字迹是飘落的叶子

有些已经发黄

有些还带着绿意

邮戳是某片晚霞

模糊得无法辨认日期

上面写满迁徙的雁阵

有低垂的稻穗

有一朵正失重的云

有你去年藏起的月光

信纸背面

有雨水写下的附言

说果实已经收藏

说月光开始变脆

说整座山的思念

正慢慢褪成芦苇色

我合上这封信

树干又多了一道年轮


小树林

风拨弄叶子,沙沙响

光斑在跳,泥土松软

蚂蚁的队伍绕过陈年的松果

推着露珠赶路

树影间藏着他的王国

树枝是剑,木棍是权杖

落叶堆里埋着宝藏

雨后的小蘑菇,彩色的弹珠

和去年褪下的蝉衣

或者,只是风在说谎

他跑进去,脚印很浅

惊飞了麻雀,落向更深的绿

而树只是生长

把整个童年藏进这片绿荫里


责任编辑:胡晓 校对:梁惠焜 二审:杨代灿 三审:康馨月 网络安全.png

站内搜索

热门排行

<-->